西德尼玛和他的《珊瑚项链》

                           那些朴素的情感
                                   ——西德尼玛《珊瑚项链》
    暑假回家除了上网就是看电视，看电视就看新闻联播那个时间段的青海卫视。除了要灌耳音练习标准藏语，实在也是因为喜欢他们的节目。
    我承认我曾经不屑于那些没完没了的歌舞晚会，“原生态”的尖利嗓音让我奇怪父母竟然有如此奇怪的审美品位。缘于胳膊拗不过大腿的原理而渐渐接受，终于适应，终于喜欢…… 

 

    那一阵一直在预告过年期间要放西德尼玛的电视片《珊瑚项链》，我喜欢西德尼玛拍的那些类似于“广而告之”的小片子，长头发山羊胡子和破皮袄以及多少有点贼眉鼠眼的经典造型，他应该属于藏族的赵本山级的人物吧，我以为《珊瑚项链》应该也是个好玩的故事呢。
                
    初三那天全家去走访亲戚，他们的牧场在一个很大的湖边，极目所至只有呼啸的风和空旷寂寥的原野，我见到了三只凶狠无比的大藏獒，四只新出生的小藏獒，两只出生才两天的羊羔。他们小小的土坯房子里炉火烧的十分旺盛，当然还摆满了各色的果品饮料，包子，肉。小时侯每次过年回老家，父亲都要带我走遍村庄所有的人家，除了盛情难却更因为父亲希望我能看到一些什么。比如，有些人家有皮沙发、录象机和发电机。有些人却住在快要塌陷的土房子里，两块空心砖搭上一块木板就是临时的桌子，也堆满了吃的，却是落满了灰的。他们自己不舍得吃。
    我很少回老家，是因为奶奶的离世，也是因为真无法适应那样的生活了。我习惯了电视电脑米饭面条蔬菜还有舒服的床。有一年我在学校说了很多诸如要拯救民族文化之类的话，放假回去就喊着要每天早晨吃一个糌粑，可第一天吃就胃疼睡了一天。我在学校选修了藏文，但目前还只会拼写自己的姓名。我真是个可笑的人。在城市里逐渐热爱上臭豆腐浆水面和醪糟汤等希奇古怪的东西。
    黄昏时候回到家，赶上了看《珊瑚项链》。
    《珊瑚项链》不好玩，故事也很简单。一个贫穷的牧民家庭，女儿想要一串珊瑚项链，父亲许诺新年一定让女儿如愿，但在偿还了因妻子生病欠下的债务之后，他只能买了儿子想要的炮仗就返回家中。家人都埋怨他不该让女儿失望，那么，就只有卖掉家里仅有的两头牦牛之一了。牛卖了，女儿却心疼了。最后，她固执地从小贩手中退回了牛。
    微微的辛酸，像伊朗导演马基德-马基迪的《小鞋子》，也是两个小孩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早早的懂事让人心疼让人难受。而《珊瑚项链》则更是那么贴近我自己的生活，熟悉的语言和环境，我的很多外甥或侄女都表示过很多类似的愿望，我也跟他们一起去放过牛，躺在高高的山头，看着牛群从这个山坡过渡到那个山谷。当然，他们不在放牛的时候读书，这多少有点煽情。我知道的牧民孩子很少有几个喜欢上学的。幸运的是他们多半都能如愿，也是珊瑚项链，或者摩托车。 

         
     家里最困难的一次应该是我小学时候，那两年州上一直拖欠工资，家里又刚修了房子，没有存款。有一次大概拖了有半年之久，父亲就带我收拾了家中库房里堆着的纸箱子和啃光的骨头等各种垃圾，卖了大概一百来块钱。后来听说邻县一个女教师因为太饿偷吃了学生的早点，被校长点名批评，不堪羞辱，悬梁自尽了。然后工资也下来了，生活就依然在康庄大道上稳步向前……
    坐在家里的电脑前，抬头能看到对面山上有牧人和牛羊，眼前的屏幕上却是文学摇滚后现代金基德岩井俊王家卫安东尼奥尼阿尔莫多瓦……我一直在看很多或颓废绝望或华丽怪诞的故事。所以变得有些矫揉造作，而自己常常并不自知。
    那天看了西德尼玛的《珊瑚项链》，演员们都是憋不住要笑的样子，亲切真实，熟悉的人和事被搬到了我最熟悉的屏幕上，这二者是我以往生活中不可或缺却又遥不相及的两个事物。那些日常被忽视了的情感显示出熠熠的光辉。久违的朴素的气息，原来，我还能被它打动。 

                 

    片子的最后，女孩还是没有得到心爱的珊瑚项链。她站在一块枯黄的草坡上，望向远处……
    沉默良久之后，我转头问自始至终都跟着剧情絮絮叨叨的老妈，“要是你认识了这个孩子，你会给她买珊瑚项链吗？”老妈哼哧了一会，终于说“我买。”